她是一名养女,养父视她如己出。得知自己患了重病,为了给25岁的女儿减轻生活负担,父亲用钝器砸向了患有自闭症而生活不能自理的亲生儿子,然后自己喝下了农药……
从5月2日找不着弟弟开始,吕晓慧(化名)身边的所有人都跟她说,弟弟只是走失了,公安正在全力寻找。直到5月11日,父亲和弟弟的尸体一同火化,吕晓慧才知道,弟弟不是走失了,而是被父亲亲手带走了,他们去的地方,叫天堂,那里没有伤痛。
“五一”前夕爸爸不见了
我叫吕晓慧,今年25岁,永康市唐先镇岩前村人。在今年“五一”前夕,我的爸爸自己结束了57年的生命,也带走了我唯一的弟弟。我哭成了泪人,但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。
我是爸爸的养女,从小与爸爸、妈妈、弟弟相依为命。我们这一家,在别人看来是非常不幸的。我的爸爸很矮,表姐说,他比1.5米高的她还要矮,但我觉得他比任何人都高大。村里人说我妈妈“不太正常”,还有我弟弟,别人说他患有自闭症,但我觉得弟弟只是不喜欢跟人交流,他有属于自己的一个丰富世界。
从小,我们家就过得很苦,但也很快乐,爸爸妈妈一直视我如己出。我甚至觉得,他们疼我比疼弟弟更多一些。小时候,我就发誓要好好努力,长大了报答爸爸妈妈的养育之恩。可还没等我好好孝顺他们,他们都一个个离开了我。
先是前年妈妈得了重病,在医院住了很久,最终还是离我们而去。爸爸在床前服侍了六七个月,为此也花光了家中的积蓄。
我恨自己大学刚毕业,赚的钱有限。后来我去找了一份兼职,晚上教小孩子练习书法,虽然很累,但我赚钱总比爸妈赚钱容易。
眼瞅着有了过好日子的希望,爸爸却不见了。
与爸爸失去联系是在今年4月30日,“五一”小长假的前一天。在过年的时候,爸爸的身体就越来越差,但他一直舍不得花钱检查,我想趁着放假,医院检查检查。可当我拨打他的电话时,电话通了却一直无人接听。我急坏了,拼命地打,得到的是同一个结果。
5月1日,公司放假,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回家,一下车就往家里跑。可是大门锁着,我打开锁进去,爸爸和弟弟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。爸爸可能出去干活,可弟弟平常都在家的,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,跑出去问隔壁邻居。他们说,已经有阵子没见到我爸爸了。
我很慌,打电话报了警。警察和我们一起寻找,但一天下来还是没见着人影。
5月2日中午11点多,我的手机响了,是象珠派出所的民警打给我的,他们说在山上发现了一个人,让我们去看看。我当时好高兴,以为爸爸只是心情抑郁跑到山上去静一静。
赶到山上之后的事情,很多我都不记得了,我只记得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爸爸,手边还有一只农药瓶。我脑袋“嗡”的一下就昏了过去,等我醒来,医院里。
爸爸在我心里最伟大
爸爸走了,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但我一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。一个人的时候,闭上眼的时候,我总能见到他的影子。我想起他为了给我买复读机,推着家里的稻米赶早市的背影。我想起我的亲生父母要来认我时,他纠结的样子,还有当我哭着问他我是不是捡来的,他沉默的样子。
不管别人怎么看爸爸,他在我心里都是最伟大的。小时候我不懂事,要爸爸买零食,爸爸从来不含糊。那年我上初一,开始学习英语,我想像其他同学一样有个复读机。爸爸下班一回来,我就拉着他说其他同学都买了复读机,我也想要。当时爸爸只说了一句“以后再说”就走了。我很不高兴,还噘起了嘴。没隔几天,唐先集市的时候,我看见爸爸推着独轮车去卖米,回来的时候,给我带回了一只复读机。
我一直拿那只复读机当宝。有一天,我找不着复读机了,最后发现机子被弟弟拆了。弟弟很喜欢拆电器,但他又装不回去。就因为这事,平时讲道理的爸爸动手打了弟弟一顿。
我上高三的时候,面临着大学学费的压力。那年,妈妈的腿摔断了,原本拮据的家庭,更是雪上加霜。我说我不读大学了,早点出去工作赚钱,爸爸没同意。也就在这时,我亲生父母出现了,他们说愿意出学费让我上学。这个“好消息”,却让爸爸极为纠结。
那天晚上,他在沙发上躺了很久,一句话也不跟我说。我叫他,他也不应。我知道爸爸是怕我就此离开他,回到亲生父母身边。但为了我的前途,最终他还是妥协了,他接受了让我的亲生父母供我上大学。
我选择了最近的金华市区上大学,为的就是能时常回来看看爸爸妈妈还有弟弟。大学毕业,我进了一家公司当会计。只要有时间,我每周都会回家一趟,带他们去超市买东西。爸爸心疼我,总是挑便宜的面包、酥饼,我买的水果他也舍不得吃。爸爸爱喝酒,又舍不得买贵的,就买袋装的。我看了心疼,虽说不希望他喝酒,但还是会买一些劲酒给他。而他为了让我放心,从来不在我面前喝酒。
都是因为太爱我
随着年龄的增大,我到了适婚的年龄,这无形中也给了爸爸压力。
有人问爸爸我是否婚配,得到爸爸否定的回答之后,有些人会当面说,你女儿是个好姑娘,可哪个男的会接这么重的负担?爸爸只能又一次不做声。爸爸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心底,他始终觉得,是他和弟弟拖累了我。如果没有他们,我会找个好人家嫁了,过上幸福的生活。
殊不知,跟他们在一起,就是我最大的幸福。
爸爸不见之后,我和表姐在家中老房子的楼梯下找到了医院诊断书,后来艰难地拼凑回去,依稀可以看到诊断书上说他肺不好。妈妈生病的时候,爸爸一直在旁照顾,他知道生病的痛苦,知道看病需要很多钱,他不愿给我增加经济负担。
于是,爸爸在我回来之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事后,有晨练的人说曾在水库边看到过他,骑着三轮车东张西望。别人问他看什么,他说只是看看。这是他在选择结束生命的地点,只是我们都不在身边没人劝导。
爸爸最终选择用喝农药的方式,在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土地上离开。走之前,爸爸用钝器砸向了患自症、生活不能自理的亲生儿子,先带走了我的弟弟。很多人都说爸爸太狠心,亲手送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。可只有我深深地知道,爸爸是太爱我们。他担心弟弟一个人生活不能自理,他怕弟弟会给我造成负担。
爸爸是因为太爱我们……
爸爸走后,丧葬费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笔大开支。好在社会是温暖的,村里的党员干部得知情况后也为我捐款。这些爱,是我坚强走下去的动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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