陪孤独症儿子走过的16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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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孤独症孩子的母亲到孤独症培训机构负责人,她走过了16年。“他们不是‘来自星星的孩子’,恳请社会正视他们。

”八点健闻记者访谈了一位上海的孤独症患者母亲,也是一位孤独症培训中心的创办人。“他们不是‘来自星星的孩子’,恳请社会正视他们”,是她内心的呐喊。本文是记者根据被访者口述部分摘取,希望将这位母亲16年的亲身经历分享给当下的所有人。1人生最沉痛的打击

年的时候,老天赐给我一个千禧宝宝。像所有父母一样,我和先生对他的未来充满了期盼。我自认为颇有艺术细胞,听过两遍的歌,就能轻松背唱下来。我的先生睿智沉稳,管理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家族企业。我们欣喜若狂地收集他的头发做胎毛笔,小脚印做水晶牌。第一封寄给他的信,第一张有着他名字的翻斗乐卡片,我都当宝贝一样珍藏着。

那年,我27岁,完全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之中。直到3年后,我迎来了人生最沉痛的一次打击——我的宝宝被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确诊为中重度孤独症。那一天,他才两岁零九个月。

△杨晓燕和宝宝的合影图片来源:受访者提供

在此之前,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。从小,宝宝的视线就习惯性地往下看,极少和人直视。他的听力没有问题,但叫他名字却总是没有反应。我曾经在报纸上读到过关于孤独症的报道,也开玩笑地和先生提及,他觉得我太搞笑了。在他看来,我们的宝宝会从1数到,会一点加减法,顶多算是性格上有点缺陷,离孤独症还很遥远。

宝宝2岁多的时候,我们把他送到了家附近的一所双语幼儿园,希望他能够跟别的孩子多相处,或许能改变他的性格。我一直很感谢那家幼儿园的园长,他是外籍人士,对孤独症有所了解。大概一周以后,他就把我叫到学校,说宝宝的眼神不太对劲,不爱说话,医院看看。

我清楚地记得,那是年9月18日,在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,我第一次从医生的口中听到了“中重度孤独症”这个词。当时,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疾病的严重性。如果从字面理解,性格孤僻也好,情感淡漠也罢,我都能接受。

直到当天晚上,我和先生趴在书房的电脑旁,敲入“孤独症”这三个字,弹出的信息中写着“先天发育障碍,发病原因不明,没有特效药物,终身需要干预……”这时候,我才明白为什么白天在诊室里,当我求助医生该怎么治疗时,她只是冷冷地回答道:再生一个吧。

2为了治病,我们无所不用其极

确诊以后,我们想尽了各种办法为他治病。当时,国内还没有和孤独症相关的书,我托我的台湾发型师买了整整一箱书寄过来,全都是繁字体,竖版本,我像海绵吸水一样地翻看。有一次我在一本书的背后发现了北京一家孤独症康复机构的信息,第二天我就和先生带着宝宝飞到了北京,在简单参观以后,当即就决定让宝宝在这儿接受干预治疗。

先生因为还有工作,当晚就飞回了上海。我和宝宝在北京差不多待了一个月时间。那一个月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之一。白天要带着宝宝去机构治疗,晚上把他哄睡下了,我才能放松戒备,常常一哭就哭到天亮。

有一次,宝宝半夜醒来,看到了我在掉眼泪,却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。后来,我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,也是从那刻起,我认定了一件事,我和宝宝是两条平行线,我只管付出,他不必回报。

除了常规的治疗以外,我们几乎试遍了能在网络上找到的所有办法。那时候,网上流传一种“海豚疗法”,据说让孩子近距离聆听海豚发出的声音,可以刺激大脑皮层,并且在国外被证实有效。刚好那时候上海的海洋公园,每周五有一场类似的活动,是听白鲸的叫声,对所有人开放。我和先生想尽了办法,磨破了嘴皮,让宝宝连着听了好几个月,一直听到这个项目取消,但情况没有一丝好转。

另一个被我们寄予厚望的是螯合疗法。简单来说,就是通过吃药,把体内的重金属毒素排出来,达到改善神经机能的作用。为了接受最好的治疗,我们选择了香港的一位名医,每个月我都要带着宝宝的血样、尿样,飞到香港,然后香港那边再把这些样本寄到美国。我记得坚持了好长时间,终于有一天,那个医生对我说,我们的治疗可以中断了,因为他判断没有效果。那次其实挺崩溃的,回来的飞机上我一直在听赵传的那首歌《勇敢一点》。我觉得真的挺难的,抱了好大希望的一件事,就这样被判了死刑,只能告诉自己勇敢一点。

权威评语:

那些“神奇”的自闭症干预疗法,你入过坑吗?

英国国家卫生和优良护理研究所(NICE)建议:

“不要在儿童和年轻人的任何环境中用“螯合”来管理自闭症”(NICE,)

邹小兵:螯合剂虽然能有效地排出体内过多的重金属,但其不良反应不能小觑,把自闭症的螯合疗法的副作用比喻成肿瘤的化疗也许不为过,由此可见此治疗方法的危险性,国外甚至有螯合剂治疗自闭症致死的报道。

我们还试过很多看起来很荒唐的事,比如到六院做高压氧舱;把他送到什么道观寺庙去静养;找了所谓的民间高人,风水大师;甚至给他改了三次名字。我不放弃任何一次机会,就算今天他已经20岁了,只要身边有人告诉我,有个什么办法可以治疗孤独症,我依然会全力以赴去尝试,只是不会再抱太高的期望。

我先生远比我理性得多。我记得前两年我还在跟他说,风水这个事我还想再试一试,他说你去试啊,没关系。我就问他,你觉得我们会不会被骗。他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,很有见识也很聪明,他很清楚这里面有多少水分,会不会被骗,但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任何一次要求。那一次,他特别郑重地看看我说,其实那么多年,做了那么多事情,只是为了希望能让你开心。

3开办机构希望为这个群体做更多

年,我以个人名义开办了一家在民政部门注册的非营利社会组织。

开办这家机构的背景很伤感。我跑遍全国,竟然没有找到一家能够收下宝宝,并且让他变得更好的地方。我们在上过4个幼儿园,为了让他不被幼儿园赶出来,我甚至申请了全程陪读。我以前一年四季都是穿裙子,踩高跟鞋的,为了能适应幼儿园的陪读生活,我开始接受运动裤和球鞋。但常常是刚去报到了两三天,园长就会找到我,说你的孩子有点问题,我们教不了。每当这个时候,我就会怀着一种犯人走上法庭的心态,很自卑地把他接回来。

我从来不跟院长争辩,一方面是没有那么强的维权意识,另一方面,我也从心底里认为确实是我们自己的问题。如果我是一个正常孩子的家长,恐怕也不愿意自己的宝贝身边有一个行为怪异的孤独症小孩吧。

我一直认为,孤独症孩子虽然和别的孩子不一样,但是他们享受童年的权利是一样的,所以我完全仿照幼儿园来做,该有的设备全都有,我希望将来他们如果还能回忆,会记得自己的童年是幸福的。

培训机构开办起来以后,我认识了很多孤独症家长,在和他们的交流中,常常会听到一些心酸的故事。

一位河南郑州的家长,带着孤独症的孩子坐飞机,飞机晚点了5个多小时才到达,长时间的等待让孩子抓狂,他不停发出呜呜呜的叫声,机场地面的工作人员由此断定他“危及飞行安全”,拒绝让他登机,最后这位父亲不得不带着他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大巴回到老家。

还有一个上海的妈妈,每次出门接送孩子,她都没法坐电梯,因为她的孩子不能适应密闭的环境,常常会做出拍手跺脚等怪异行为。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,她每次都和孩子一起走楼梯,而他们家住在19层。

△年,杨晓燕发起成立了上海蓝丝带孤独症关爱中心,为全年龄段的孤独症家庭提供支持。图片来源:受访者提供

我们相互分享,相互疗伤。慢慢的,我的精力不再聚焦于宝宝一个人身上,我希望为这个群体做更多事。我先生是这所机构最大的出资人,他愿意给这个群体花钱,从来不给我经济上的负担和压力,也从来没有说我补贴你多少钱了,你要怎样怎样。相反的是,他一直告诉我,我们不靠这个学校赚钱,就算有一天,你可以收支平衡,甚至略有盈利的时候,也一定要记得让你的员工更有获得感,让孩子有更好的条件。

他唯一会抱怨的是,当宝宝没有被照顾到,状态不太好的时候,他会说“学校有那么多的老师,为什么就不能安排出一个来照顾宝宝。”我觉得他有这个想法,完全是正常的,这不是他的问题,是我的问题。

我始终认为,只有孤独症这个群体的状况好了,我们的宝宝才会好。如果我们只是聚焦于宝宝一个人身上,而没有去改变这个大环境,一切都是徒劳的。所以这几年,我们机构做了很多事,跟宝宝完全没有关系。

举个例子,我们曾经有个高功能孤独症的孩子,经过干预治疗达到了接近正常人的水平。去年,他大专毕业,我帮他找了一个咖啡厅服务员的工作。但是你知道,到了工作环境,孤独症患者会发生很多新的状况。比如说,他不允许吧台的饮料柜空着,只要卖出了两瓶饮料,他一定要去仓库里拿两瓶回来填上。比如说他会从客人手里把手机抢过来,因为他被领班告诫过,上班时不能玩手机,他就下意识地认为那些客人也不能玩。碰到这些问题后,我动用了我们的教学团队,对他的行为进行分析,重新干预,现在他已经很胜任这份工作了。

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,14年来帮助了近多个家庭,让孩子能够更好地被社会接纳,尽量过上正常人的生活。

4最后的呼吁我曾经拒绝过很多媒体采访,因为我觉得自己在孤独症家庭的群体中并不具有代表性。我很幸运,有能力让宝宝活在我给他搭建的世外桃源里。但现在我发现,事实并非如此——没有人是一座孤岛,可以自全。我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,我记到现在。他说,宝宝这样的孩子,注定是要被欺负的。今天,我愿意把自己的伤疤翻出来,给所有人看,是希望唤起更多人对孤独症患者的理解。他们不是“雨人”里拥有超高智商的神童,也不需要拥有诸如“星星的孩子”般浪漫的称号。我的宝宝是中重度的孤独症患者,在他确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,因为理念和技术的落后,他的干预治疗并不理想。我一度认为他会是一个冰冷的人,不会表达善意。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情感。直到他18岁生日那天,我在办公室给他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,邀请了所有帮助过他的老师和朋友参加,大概有20多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。等到大家唱完生日歌,吹完蜡烛,切完蛋糕,我和他说,宝宝,你拿着蛋糕,看一下你最喜欢谁,就去给他。他听完我的话,看了一圈,然后很笨拙地端着蛋糕盘子,从人群里穿过去,走到了一个背着相机,正在抓拍的老师面前,把蛋糕递给了他。那个老师,就是机构里专门辅导他的,带了他10多年。那一刻,我知道,他的心是暖的。曾经,孤独症患者的内心世界是一个谜,很多人会把他们当成精神病来看待,好听一点的说法,说他们来自星星,总之是人的异类。但我想告诉大家的是,他们一样有自己的喜怒哀乐,有自己的善恶标准。日本有个孤独症患者,叫东田直树,对文字有很强的记忆力,他的母亲为他发明了“字母格”,经过长达数年的训练,他可以通过用手指相应的字母,和人正常交流。这也是目前为止,我们能够走进孤独症患者内心唯一的通路。东田直树出过一本书,叫做《我想飞进天空》,我想摘记一段话作为结尾,或许比直白的呼吁更有用。“

我请求你们,那些整天跟我们待在一起的人,不要因为我们而感到有压力。对我们而言,最大的折磨就是看到自己为别人带来了这么多的痛苦。我们可以很好的应对自身的困难,但是我们难以忍受自己的存在成了别人的负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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